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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对贴士执迷不悟是人性弱点啊

(3)

所有人都怀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信念,期盼奇迹发生,其实这是毫无节制地沉湎于一厢情愿的结果。

有些人每隔一阵爆发一次厢情愿的狂热,并且我们都知道,长期沉醉于“希望”之中的醉汉被当作乐观主义的楷模,推广为我们学习的榜样。贴士的受众统统属于货真价实的“希望的醉汉”。

我有一位熟人,是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会员,他是把我视为自私、冷血的猪的那伙人中的一员,因为我从不给人贴士,也从不劝朋友做任何交易。

这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有一天,他正在和一位报业人员聊天,后者不经意地提起他从一位可靠的消息来源者那里得知G.0.H.将要上涨。

我那位经纪人朋友赶紧买入了1000股,却看到价格下跌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到他卖出止损的时候已经亏损了3500美元。一两天之后他再次遇到那位报业人员,这时他还在舔自己的伤口。

“你究竟给我什么鬼贴士!”他抱怨道。

“什么贴士?”那位记者问道,根本没印象。

“关于GOH.的。你说你是从可靠的消息来源得到的信息。

“的确是的。那位公司的一位董事,他也是公司财务委员会的成员,告诉我的。”

“到底是哪一位呢?”那位经纪商刨根究底。

“要是你非问不可的话,”记者回答道,“是你老丈人,韦斯特

莱克先生( Westlake)。

“天呐,怎么不早说是他!”经纪商惊叫道,“你让我破财3500美元!”他不相信来自家庭成员的贴士。消息来源越远,贴士纯净度越高。

老韦斯特莱克是位成功而富有的银行家,还是一位贴士吹鼓手。

一天,他碰到了约翰·W.盖茨。盖茨向他打听有没有什么信息。

“如果你真的照办,我就告诉你一个贴士。要是你随便听听,我就省点儿唾沫吧。”老韦斯特莱克直戳戳地回道.

“当然,我真的照办!”盖茨开心地保证说。

“卖空雷丁!肯定能有25点的空间,可能更多。无论如何,25

点是绝对跑不了的。”韦斯特莱克郑重其事地说。

“我太感谢你了!”浑身透着“和你赌一百万”的豪阔劲头的盖茨热情地握手道别,朝向他的经纪商营业厅方向走去。

韦斯特莱克专长于雷丁公司。他对这家公司一清二楚,又同那些内部人打得火热,因此这个股票的行市对他来说简直一目了然,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个本事。现在,他建议那位西部赌客卖空这个股票。

好,雷丁再也没有停止过上涨的步伐。在几个星期之内,它上涨了大约100点的样子。一天,老韦斯特莱克在大街上迎面碰上了约翰·W.盖茨,但是他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继续向前走过去。约翰·W.盖茨从后面追上他,满脸堆着笑容伸出自己的手老韦斯特莱克一头雾水地和他握手。

“我要谢谢你,感谢那天你给我的关于雷丁的贴士。”盖茨说。

“我可不曾给你什么贴士。”韦斯特莱克皱着眉说。

“你肯定给过。而且是一个棒极了的贴士呢。我挣了6万美元。

“挣了6万美元?”

“没错!还记得吗?你叫我卖空雷丁,因此我买进它!我和你的

贴士反着做总是挣钱,韦斯特莱克,约翰·W盖茨愉快地

说,“总是挣钱!”

老韦斯特莱克瞪着这位爽直的西部人,过了一会儿才羡慕地回答:

“盖茨,要是我有你的脑子,那该发多大的财呀!

有一天我遇到WA.罗杰斯(W.A. Rogers)先生,他是一位著

么信息名的漫画家,他绘制的华尔街人物漫画极受经纪商们的追捧。多年来,他在纽约《先驱报》上每日刊登的漫画给千千万万人带来了快乐。

嗨,他给我讲了一件轶事。事情发生在我们和西班牙发生战争

的前夕。有一天晚上他和一位经纪商朋友一道消磨时光。当他离开时,从衣帽架上拿起他的圆顶礼帽,至少当时觉得那是自己的礼帽,因为它的外形一样,而且戴在头上正合适。

那一阵华尔街上人们想的、谈的全是和西班牙的战争。到底会不会真打起来?如果真打起来,那么市场将下跌,主要不是我们自己卖出,而是欧洲持有我们证券的人的卖出压力。

如果打不起来,那么显而易见应该买股票,因为随着那些耸人听闻的小报大量的煽情鼓噪市场已经下跌了相当幅度。罗杰斯先生对我讲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我那位朋友是位经纪商,前一天晚上我曾经去他的营业厅。第二天他站在交易所里,脑子里焦虑地斗争着,拿不定主意到底做市场哪一边。他把所有有利的和不利的因素都过了一遍,然而实在没法分辨哪些是谣言,哪些是事实。

没有可靠的新闻做根据。他一会儿觉得战争不可避免,一会儿差不多百分之百地说服自己战争完全不可能发生。他的困惑肯定让他觉得脑袋热得慌,所以他摘下礼帽擦擦前额的汗水。他弄不清楚到底该买还是该卖。

他碰巧低头看了一眼礼帽里头。里面金灿灿的字母恰好拼成了WAR这下子他觉得灵光闪现了。难道这不正是老天借我的帽子传给他的贴士吗?于是他卖空了许多股票,果然如期宣战了。他在市场下挫时平回,大挣了一票。”说到这儿,W.A.罗杰斯最后添了一句:“我那顶帽子再也要不回来了!”

然而,在我听过的贴士故事中最发人深省的一则和最著名的纽约股票交易所会员之一T.胡德(.T.Hood有关。有一天,另一位场内交易商伯特·沃克(Bert Walker)告诉他,自己给南大西洋铁路公司的一位位置显赫的董事帮了一个大忙。

那位心怀感激的内部人为了报答他,叫他全仓买进南大西洋铁路。董事会即将采取某种行动,这一行动至少会把股票价格推高25点。虽然不是所有董事都在这个交易里,但是他对董事会的多数票有把握,表决结果会如其所愿的。

伯特·沃克推断他们将要提高红利率。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朋友胡德,两个人分别买进了几千股南大西洋铁路。该股票非常疲软,在他们买入之前和买入之后都如此。

但是胡德解释说,这样做的意图显然是为了让对伯特感恩戴德的朋友为首的那伙内部人更容易搜集筹码。

再下一个星期四收市之后,南大西洋铁路公司董事会举行会议,通过了分红方案。星期五早晨开始交易后,6分钟之内该股票下跌了6个点。

伯特·沃克又气又恼。他登门找到那位感恩戴德的董事,后者痛悔不已,一再忏悔。他解释说忘掉了曾经叫沃克买进这回事。因为不慎忘掉了,才没把董事会里占上风的一派已经改变了初衷的事及时通知沃克。

那位追悔莫及的董事急切地想要补救,于是他又给了伯特另一个贴士。他善意地解释道,他的一些同事想买得更便宜,不顾他的劝阻,做法比较下作。他不得不让步以换取他们的选票。

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拿到了满仓的筹码,再也没有什么因素阻碍股票上涨了。现在买进南大西洋铁路,简直是双倍的保险,双倍的轻而易举。

伯特不仅原谅了他,还和这位身居高位的金融家热情握别。自然,他连忙找到难兄难弟胡德,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他们就要大赚一票了。

之前的贴士说该股票要上涨,所以他们买进了。然而,到现在为止该股票又跌了15点。这么一来现在买起来更容易了。

于是他们在两人共有的账户上买进了5000股。

好像他俩碰巧敲响了下课铃似的,该股票剧烈下挫,并且相当

明显这是内部人卖出造成的。两位场内做市商屁滚尿流地查实了他们的怀疑。胡德卖掉了他们俩的5000股。

当他卖完后,伯特·沃克对他说:“要是那个该死的白痴不是前天就死到佛罗里达去了的话,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对,我一定会。你跟我来。”

“去哪儿?”胡德问道。

“电报局。我要给这个下流胚发一封电报,叫他一辈子忘不

了。走。”

胡德跟着。伯特领路,两人径直赶到电报局。这次伯特真是气急败坏—他们在这5000股上吃了大亏—他在电报局里痛快淋漓地撰写了一篇大师级的声讨檄文。

他对胡德朗读了自己的杰作,最后说:“这下差不多可以让他清楚他在我心目中是个什么东西了。”

就在他打算把电报稿递给正在一旁等候的电报员的时候,胡德拦住了:“且住,伯特

“怎么了?

“我不愿意发这封电报。”胡德恳切地劝阻道。

“为什么不?”伯特抢白。

“这封电报会叫他恼羞成怒的。”

“要的就是这效果,难道不对吗?”伯特一头雾水,看着胡

德说。

但是胡德反对地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地说:“要是你把这封电报发给他,就再也别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任何贴士了!”

他一位职业交易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那么我们再责备肥羊投资者接受贴士,还有什么意义呢?人们之所以接受贴士,并不见得因为他们太愚蠢,而是因为前面曾经说过的他们患有一厢情愿综合症。

老大亨罗斯柴尔德( Rothschild)赢取财富的诀窍尤其适用于投机事业。有人曾经向他请教,在股票市场上挣钱是不是特别艰难,他回答道,正相反,他认为很容易。

“您这么说是因为您太富有了。”请教的人反对道。

“根本不是。我已经发现了一条容易的道路,于是一直坚持这条道路。实际上,我没办法不挣钱。要是你想听,我打算告诉你我的秘密。是这样的:我从不在底部买进,而且我总是过早卖出。”

比较之下,投资者属于另一个物种。他们之中大多数极为看重库存、销售收入的数字,以及其他各种数字资料,好像这些数字代表了企业的实情和确定性。通常,人的因素都被降低到了最低程度。

很少有人愿意因为某个决定性的人物而做多一家公司。然而,在我一生中结识的投资者中间最有智慧的一位是出身于宾夕法尼亚州的德裔,他后来一路发展到华尔街,与罗塞尔·塞奇(Russell Sage)过从甚密。

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投资者,也是一位百折不挠的怀疑主义者。

他坚信必须提出自己的问题,通过自己的双眼来观察。他从不借用别人的眼镜来观察。这是多年前的事了。他好像持有不少艾奇逊一托皮卡一圣菲铁路公司的股票。

当时,他开始耳闻关于这家公司及其管理方面有些令人不安的消息。有人告诉他,该公司总裁莱茵哈特先生名不副实,并非表面上人人夸赞的奇才,实际上乃是铺张浪费之徒。他的鲁莽行径很快将把公司推入一团混乱,迟早终有结账的一天,到时候所有的欠债都要付清。

对于这位宾夕法尼亚州德裔来说,这类消息正是最生死攸关的。

他连忙赶到波士顿去拜访莱因哈特先生,向他咨询若干问题。他的问题正是他听到的消息中提出的质疑,他询问艾奇逊一托皮卡一圣路公司的董事长,这些说法是不是真的。

莱因哈特先生不仅强硬地否认了所有的质疑,而且进一步强调:他将要用数字来证明所有那些质疑都是无耻的谣言中伤。

这位宾夕法尼亚州德裔人士查问了确切的信息,那位董事长把信息和盘给了他,表明该公司运营良好,财务状况非常可靠。

这位宾夕法尼亚德裔谢过董事长,返回纽约,马上统统抛出了手上的艾奇逊一托皮卡一圣菲铁路。一两个星期之后,他用这些闲置的资金买入了大量特拉华一拉克万纳一西部铁路

(Delaware, Lackawanna& Western)的股票。

多年以后,我们提起了换手换运气的话题,他谈到了自己这段

往事。他解释了是什么原因驱使他赶紧卖出艾奇逊的。

“你看,”他说,“我注意到,当莱因哈特董事长给我写数字的

时候,从他桃花芯红木制老板台的文件架上拿出一沓信纸,是重克数的精细亚麻纸,上面雕印着精美的双色公司抬头。这些纸不仅非常昂贵,更糟糕的是昂贵地用得很不是地方。

他在每张纸上写下的不过是几个数字,说明公司各个部门盈利的情况,或者说明如何削减开支、压缩运营成本的情况,写完就把那昂贵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他打算向我展示他们为了提高经营效益而采取的各种措施。很快,他会伸手再拿出一张雕印着公司抬头的精美信纸,几行字,然后,啪嗒,进了废纸篓!眼睛不眨,又浪费一笔钱。

这让我寻思,如果董事长是这样一号人物,恐怕不太可能坚持推行或者真正褒奖厉行节约的措施。于是,我决定相信人们告诉我的消息,管理层确实铺张浪费,而不是听信董事长嘴上说的那一套,所以我卖出了手上的艾奇逊股票。

“几天之后,碰巧我有机会拜访特拉华一拉克万纳一西部铁路公司的办公室。老萨姆·斯隆( Sam Sloan)任董事长。他的办公室距离房子入口处最近,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他的办公室门总是开着的。那时候,只要有人走进D.L.&W.(特拉华一拉克万纳一西部铁路公司名称缩写)总部办公室,总能看见公司董事长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任何人都可以走进去,立即和他商谈业务,如果有任何业务可谈的话。

金融报刊的记者总是对我说,他们从来用不着和老萨姆·斯隆兜圈子旁敲侧击,可以直接提出自己的疑问,也从他口中得到直接的是或否的回答,不管其他董事在股票市场上是不是急切需要关照策应。

“当我走进去的时候,那位老人正忙着。起初我以为他正在拆阅信件,但是等我走近他的办公桌时,才看到他在干什么。后来我了解到,这是他的日常习惯。

信件分类、拆阅后,他不把空信封随手扔掉,而是积攒起来拿进他的办公室。在他空闲的时候,把空信封沿四周裁开。这样一个空信封得到两张纸,每一张都有一面是干净、空白的。

他把这些纸头积攒起来,分给大家用来替代便签纸,用在类似于莱因哈特给我讲解时在雕印公司抬头的信纸上信手书写数字的场合。既不浪费空信封,也不浪费董事长的空闲时间。每一点资源都充分利用了。

“这让我想到,如果D.L.&W.有这么一位董事长,那么该公司各个部门的管理必然都会力求经济效益。这位董事长会关注这一点的!当然,我清楚这家公司定期派发红利,资产质量也不错。我尽我所能买入D.L.&W.的股票。

从那时起,该公司股票市值已经翻倍、再翻倍了。我每年获得分红的总数已经和当初投入的本金一样多了。我还持有我的D.L.&W.。

艾奇逊公司则落入了一位收购者的手中,就在我看到董事长一张接一张把雕印着双色公司抬头的亚麻信纸扔进废纸篓的几个月之后,当时他用这些纸写了若干数据向我证明他并非铺张浪费之徒。”

这个故事的绝妙之处在于,首先它是真实的,其次,事实证明,

倘若这位宾夕法尼亚州德裔买入任何其他股票,都不可能达到投资D.L.&W.这样好的业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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